全国白癜风十佳医院 http://pf.39.net/bdfyy/zjft/170416/5291113.html

会试是明清科举中更高一级的考试,取中者无不可以位极人臣,声名显赫,对于举子来说,会试的重要程度无疑高得多,因此,明清小说中表现的有关会试的内容也相对多一些。由于明清会试与乡试在科举制度中有很多相同之处,会试涉及的方面有些也存在于乡试中,对此仍一并论说。

(一)揣摩主考之意

科举考试的目的在于为国家选拔官员,与之相应,选取文章自有标准。纵观明清科举的有关文献,两朝的科考选文均主张“清新雅正”,自然房考、主考也应依此衡文,但是众多的明清小说展现出来的却不同。科举是否中式的实际标准,不是一再强调的清新雅正,而是主考的文风理路,随之产生的便是举子们对主考文风的揣摩。这是科举考试中的一种弊端,但还不能算作作弊的手段。从明清小说中看,揣摩的风气出现在会试中的情况较多一些。

根据不同的情况,举子们所用的揣摩方式各不相同。一种是应考举子事先打听本次主考为何人,他的作文风格属于哪一派别,之后在进场答卷时,便以主考的风格为标准,这样可以获得中式的更大几率。小说《儿女英雄传》写安公子要参加会试,安老爷首先想到的就是打听主考,第三十六回叙:

捻指之间,早又到了次年礼闱临近了。安老爷正想着这次不知是那几位主司进去,不想得了信,这次的大总裁又熟人过多了。原来那时乌克斋已升了兵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兼内务府大臣;莫学士也升了侍郎;吴侍郎又升了总宪。三个一齐点进去,正是安公子的两位先生,一位世弟兄,不消关节,只看他的路数笔气,那卷子也就是亮的了。何况他还是个门里出身的真实艺业!此番焉有不中之理?……等到出榜,又高高的中在十八魁以内。

其实安老爷考虑的最重要的问题是“路数笔气”。三位主考掌管试卷评阅,其中两位是安公子的先生,安公子的文章风格当然与他的老师相同,另一位是世弟兄,安老爷对其文风也十分了解,这就为安公子与三位主考的“路数笔气”相通提供了有利的条件。安公子按此文风写作,主考评阅考卷时,自然会倾向于与自己文风相近的试卷,安公子也因此占有一定的优势。小说后面又叙述,依此文风,果然安公子轻松高中。

这是在了解主考的情况下,可以揣摩主考的文风,如果不了解主考,或不知道主考是谁,就要另寻其他的揣摩方式了。《红楼真梦》中写贾兰参加会试之前,贾政看他的八股文说道:“这两股你师父以为很好,我觉得太露锋芒,场里头倒不合式。况且,会试又与乡试风气不同,乡试还有取才气的,到了会试,总是取那四平八稳的文章。你只看近几科的闱墨就知道了。”会试与乡试的风气不同,应考不同的科试就要符合不同的风气,因此,贾政对贾兰的文章提出了不同于贾代儒的看法,而贾政的意见无疑更适合会试中式。与《儿女英雄传》中的安老爷不同,贾政不识得主考,也无法知道主考喜好的文风,他的办法是“只看近几科的闱墨就知道了”,会试文风不会骤变,要想猜中主考的选择倾向,揣摩近科取中的闱墨就是最便捷的途径,对应考举子来说,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。

另有一种揣摩的方法是针对题目本身。《儿女英雄传》中安公子在乡试进场之前,安老爷事先为他进行了一次模拟考试,小说写道:“却说安公子看了那诗文题目,心下暗道:‘老人家这三个题目是怎的个命意呢?’摹拟了半日,一时明白过来道:‘这头题正是教孝教忠的本旨;三题是要我认定性情作人;第二个题目大约是老人家的自况了。那诗题,老人家是邃于《周易》的,不消讲得。’”这里安公子首先揣摩题目有哪几种旨意,同时还要揣摩出题人安老爷评阅此题时,大致会倾向于哪一种旨意。对题目本身旨意的揣摩是举子写作文章时的共有过程,其结果可能是文章写得好,但不一定中主考之意;对主考主意倾向的揣摩,更容易让他们的文章得到主考的赏识。

举子揣摩文风固然是为了被取中,但是让他们岌岌于此的根源其实在于主考。《儿女英雄传》中的考官们有一段对话:

三位主考拆了封,十八位房官一齐上堂打躬参见,就请示主考的意旨:这科要中那一路的文章,以凭遵奉去取。那位大主考方老先生便先开口说道:“方今朝廷正在整饬文风,自然要向清真雅正一路拔取真才。若止靠着才气,摭些陈言,便不好滥竽充数了。”那一位方公也附会道:“此论是极。近科的文章本也华靡过甚,我们既奉命来此,若不趁着实的洗伐一番,伊于胡底?诸公就把这话奉为准绳罢。”那位旗员主考也随着人云亦云。众房考都晓得二方的文章向来是专讲枯淡艰涩一路的,所以发此议论。

初看考官的选文原则并没有什么非议之处,主考选文是遵循朝廷“清真雅正”的旨意,但是在具体的实践当中与之不同。主考实际是按自己的文章风格进行选择,即小说中的“枯淡艰涩”一路,这样的选文标准已经背离了朝廷的原则,决定权完全掌握在主考手中了。

主考对文风的偏好和选择,往往是举子们执著于揣摩的根源。这一导向造成的结果就是举子抛弃了文题本旨,或者仅以主考的意旨和风格写作文章,完全失去了科举的意义。《绿野仙踪》中尚书徐阶说:“圣上留意青词,近日嫌阁臣做的无佳句,你们是翰林衙门,设或圣上考试起来,定须早为练习才是。我日前拟了几个题目,你可拿去做做我看。”此处虽非指乡会试,但乡会试中此类现象亦常见。举子迎合主考,主考迎合皇帝,层层递进,选文的标准偏离了本初目的,举子的写作也背离了科考初衷。对此,小说作者文康也发表了议论,他说:“但是文章是件有定评的公器,所谓‘羽檄飞书用枚皋,高文典册用相如’,怎好拿着天下的才情就自己的围范?”这正是对主考仅据已意来评判文章这一现象的不满。震钧在《天咫偶闻》中也说:“此虽因题制宜,而主司好恶亦关焉”,可见这一现象在明清科举中是常见的。在这样一种趋势之下,举子们的揣摩风气自然形成了,“不要文章中天下,只要文章中试官”,也就成为了他们追求的目标和努力的导向。

(二)科举中的报录者

明清小说作者十分乐于提及科举中式之后的喜庆场面,从填榜、闹五魁,到及第举子的门庭换新和应接不暇的各种应酬,这些都可以成为他们笔下的素材,描写之详非正史所能比拟,其中正史未曾谈及的报录环节,在明清小说中得到了补充。会试中的报录,是指在填榜之后,有司任派专职人员将及第消息报给中式者,相较于中式后的热闹场景,这一环节极容易被人忽视。

若按科举程式,报录者是由相关部门指派人员担任此职,但是小说中提到的报录者,几乎没有有司任派的,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买通书办的普通人,小说中称之为“报子”。《儿女英雄传》几次提及:“规矩是拆一名,唱一名,填一名。就有那班会想钱的人,从门缝儿里传出信来,外头报喜的接着分头去报。”“那贡院门外早屯着无数的报喜的报子,这班人都是老早花了重价买转里面的书办,到填榜时候,拆出一名来,就透出一个信去。”“却说场外那一起报喜的,一个个擦拳抹掌的都在那里盼里头的信,早听得他们买下的那班线索隔着门在里面打了个暗号,……内中有个报子,正是当日安老爷中进士的时候去报过喜的。”从这里不难推知报子的身份,他们都不是朝廷的官吏,也不是科举中正式指派的报录人员。因为这些报子只可以等在科场外面,隔着门打探贡院里面填榜的消息,他们本来没有资格和条件得知科场里面的事情,但是为了通过报录取得一些赏钱,就事先用重金买通贡院里面的书办或其他可以传递消息之人,凭此获得科举中式的信息,由此可知报子多是会钻营的、“会想钱的”普通人。科举文献中极少记载报录者的情况,更不曾记载普通人可以充当报录者,然而,出现在明清小说中的无一例外都是此一类人,几乎看不到有官府指派的报录者。

科举报录者人数众多,他们都以最早取得并传达中式消息为能事。据小说中的描述,科举中的报喜不只一次,有头报、二报,甚至三报。《儿女英雄传》中说道:

看看等到亮钟……上房将在关了房门,忽听得大门打得三响,一片人声,报说头二三报,报安老爷中了第三名进士。

《快心编》中也写道:

外边一片声喊,闹将进来,有数十人,蜂拥而入,却是报录的,报“凌相公高中第二名经魁”。原来凌驾山先拟解元,填榜时拆出,见是南直人,且系监生,主考是北直人,偏要与本省人争气,且上科已中了南直人作解,今若再中南人,本省便不成体面,因见第二卷正是北直,又系廪膳生员,把来调换了。…留报人吃了酒饭。少顷,二报又来,午后全录都到。

从小说中可知,几次报喜的时间间隔并不甚久,报喜可以有三次之多。中式之人沉浸于喜悦之中,对于多次报喜更能确定中式消息的可靠,因此,无论报喜之人是第几报,都可以受到礼待。

报录人争得此职的原因不过是希望获得一些赏钱,能够得到更多赏钱的诀窍在于两个方面:一是他们努力争得头报,二是他们报喜时尽力说些吉利话。《鼓掌绝尘》中说:“好些走报的,巴不得抢个头报,指望要赚一块大大赏钱,乒乒乓乓直打进寓所来。”由此可见,他们最早得到消息,最快报给中式者,所得赏钱应该不菲,因此“一路上往来飞跑的,却是报子分投报喜的”。此外,报喜时所说的吉利话也可以让他们得到比较丰厚的赏银,《儿女英雄传》中写:“这个当儿,外边后来的报喜的都赶到了,轰的拥进大门来,嚷成一片。嚷得是:‘秀才宰相之苗’。老爷今年中了举,过年再中了进士,将来要封公拜相的,转年四月里报喜的还来呢!求老爷多赏几百吊罢!”此话正是预祝乡会试联捷,故而不等老爷赏赐,报喜的人自己就要求多讨赏钱了。《雪月梅》中也有:“当下一同回到家中,见大门上插着一面红旗,许多报子在厅上吵闹。见他弟兄回来,便问:‘那一位是新贵人?’岑公子道:‘这位就是。’大家一齐磕头道:‘老爷高中巍科,要求重重的赏赐。’”与前面的情况一样,报子称岑公子为“新贵人”,称其为“老爷”,无非就是多多讨赏。正因于此,他们虽然买通书办等人花费了重金,但所得回报还是十分丰厚的。

为了多得些赏银,抢得头报或说些吉利话还可以理解,更有的报子不但等不及老爷给赏就自己讨要,甚至还嫌赏钱太少、不依不饶。如《初刻拍案惊奇》卷十六中写:“正想之际,只听得外面叫喊连天,锣声不绝,扯住讨赏,报粲若中了第三名经魁。”这一讨赏的场面实在混乱,“叫喊连天”、“锣声不绝”,不但吵嚷不休,甚至还扯住不放。《雪月梅》中更写道:“(报子说)‘府上是个大家,这点东西如何拿得出手!’随岑公子分说,那里肯听,后来直添到了十六两,才作谢散了。”⑤报子因为赏钱少了,还会说话讥讽,全然不是称呼“新贵人”、“老爷”时的情态了,而中式者没有办法,只能依报子所愿,添到他们可以接受的钱数为止。《醒世姻缘传》中也写到了此事,其中的场景更令人吃惊:“报喜人嚷街坊,打门扇,要三百两,闹成一片。”报喜的人居然自己定下赏银,如若不然,吵嚷是小,甚至还会“打门扇”,动起手来。从这些报子的恶劣行为中可以发现几个问题:其一,吵嚷或动手的情况多发生在乡试报录中,至于会试还没有看见,这正说明举子在取中乡、会试后的身份和地位还是相差得极为悬殊,这才使得报子敢在举人的面前如此放肆。其二,取中乡试之前是秀才,经济条件一般比较差,取中会试之前是举人,个人的情况要稍好一些。其三,这些报子不仅仅是会钻营、会想钱的人,其中更多的是无赖之徒,买通书办在先,吵闹讨赏于后,他们的手段是十分恶劣的。李渔的《资治新书二集》收江宁学宪张玉甲一牍,云:“江南报子,多系积棍蠹役,串倩营兵。飞骑快船,持械雄行,无异大盗。放榜之后,纸条入手,打入中式之家,不论贫富,勒索之数累百盈千;稍不遂意,碎门毁户,家资什物,立成齑粉。领数十人蚕食其家,不饱其欲不去。寒酸之士,势必称贷以应之。”可见,小说所述并不夸张。

(三)中式后的事宜

依照科举的规矩,中式之后还有一系列的事宜需要举子忙碌,其中有些事情是出于公例,有些则属于个人之事。诸多事宜名目众多,准备工作十分繁琐,很多是乡会试中共有的,但二者仍存在差异。

科举文献所载的会试中式后的事宜,一般不外乎谢座师、拜房师、会同年、赴琼林宴几项,明清小说提及会试中式,也必然会写到这几项事情。如安老爷中式之后,“从次日起,便去拜房师,拜座师,认前辈,会同年,会同门,公请老师,赴老师请,刻齿录,刻朱卷。”其中作者就指明请老师等事是“公请”,即中式者一齐请,也说明按制度应该如此,至于刻齿录、刻朱卷等事也需要举子们共同进行,同属公例一类。《快心编》中更将这些事情称为“谒主司、投亲供、参堂画卯”,“亲供”即亲自书写个人履历,“参堂”是下级参拜上级,“画卯”本意是指官署规定卯时开始办理公务,吏胥差役按时赴官署签到,听候差使,很显然中式举子并不用画卯,但作者这样称呼,分明表示这些都是例行公事,不可耽搁。与公事相对的,当然还有很多个人的事宜,如《儿女英雄传》中的安公子“直等赴过‘鹿鸣宴’,拜完了客,也就耽延了十余天。”《雪月梅》中写道:“当下且与表弟料理做衣巾、参主考、谢房师、会同年,领鹿鸣宴、祭祖、拜客、请酒,整整忙了半个多月,才得完结。”中式之后个人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尽相同,如“祭祖”一项要根据举子的家规和条件而定,招待前来恭贺的亲朋,或者请宾客吃酒,这些也不在定例之中,多是因人而异。

明清小说对中式后的公事多有提及,其中对应酬公事的准备工作也作了细致的叙述。如安老爷会试中式后,“公子便去打点写手本、拜帖职名,以及拜见老师的贽见、门包、封套。家人们在外边开发喜钱。紧接着就有内城各家亲友看了榜先遣人来道喜,……丫鬟仆妇一面打点帽子衣服,又去平兑银两,找红毡,拿拜匣。”拜见座师、房师之前,须写好手本,即门生初见座师时的拜帖,为了表示尊敬,往往需要中式者亲自准备,同时还要带着贽见,即拜见座师、房师时的礼品。除此之外,另要带上门包,也就是贿赂守门人的财物。从小说中提到的准备门包的情况可以更加确定,乡会试之后拜见座师、房师是例行公事,是每一位中式者必做的一件事情,这样才会使得座师门庭拜访的人数众多,守门人也由此成为一关,中式举子不得不准备好财物,以此换得守门人的及时通报。拜见之前的文书、银两,以及盛装物件的封筒、拜匣,无不要事先考虑周全、做好准备。这些细致的准备工作于童试中也有存在,《鼓掌绝尘》中写:“那陈进听人来报说孩儿入泮,一家喜从天降,也等不得择个好日,便去做蓝衫,买头巾,定皂靴,忙做一团。”《醒世姻缘传》中也有:“狄希陈换了儒巾,穿了蓝衫。薛教授与他簪上花,披了一匹红罗,把了酒。亲友中又有簪花披红的。”不但为例行公事进行准备,还要为自己的新面貌、新气象大费周章,因此,小说中的人物往往“忙做一团”。

与会试相似,乡试中式之后的各种应酬也大致如此,拜座师和房师,刻齿录、朱卷,诸事应接不暇,不同的是会试赴宴是琼林宴,乡试赴宴是鹿鸣宴。《续红楼梦新编》中写芝哥儿中了第二名南元,“芝哥儿替贾政、王夫人、宝钗及各长辈磕了头,忙忙到午门,随众人谢恩,见座师、房师,吃鹿鸣宴。只到下午方回家来,那时贺客盈门,荣府又向各亲戚差人报喜,忙了几日。芝哥儿谢房师、拜座师,会同年,刻齿录,办朱卷。只到十月底,方才得闲。”《五色石》中写:“吕玉恐本处同年认得他不是任蒨,不敢去赴鹿鸣宴。”暂且不管吕玉冒名冒籍之事,只看他在乡试中式之后也要赴鹿鸣宴。琼林宴与鹿鸣宴由来已久,明清其实是沿袭前朝之制。琼林宴是因地而得名。宋代太平兴国九年至政和二年,天子均于琼林苑赐宴新进士,宋代叶梦得在《石林燕语》卷一中记:“琼林苑,乾德中置。太平兴国中,复凿金明池于苑北,……岁以二月开,命士庶纵观,谓之‘开池’;至上巳,车驾临幸毕,即闭。岁赐二府从官燕,及进士闻喜燕,皆在其间。”因此,会试后宴请新进士就称为琼林宴,后来历朝会试后的宴请虽非其地,但仍沿用此名。鹿鸣宴是乡试之后州县的官员宴请主考、执事人员及新举人,同时歌《诗经·小雅·鹿鸣》,作魁星舞。此于唐代科举中就已产生,《新唐书·选举志上》载:“每岁仲冬,……试已,长吏以乡饮酒礼,会属僚,设宾主,陈佾豆,备管弦,牲用少牢,歌《鹿鸣》之诗,因与耆艾叙长少焉。”宴请的形式是歌《鹿鸣》之诗,故而借用此名。明清科举承袭此制,乡会试后仍以鹿鸣宴和琼林宴为区分。


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abmjc.com/zcmbwh/2297.html